第二天一大早，踩著搬出去的最後期限，陳思在網上預約了租車然後把行李一箱箱搬了上去，運往新的住處。

剛到手的錢轉眼又要花出去，這讓她挺肉疼的。

不過好在搬家這種體力活對於她一個單身將近三十年的技術宅來說還是挺輕松的，什麽徒手換燈泡、行李箱負重跑，都不成什麽問題。

“你就是新來的住客？”她剛把自己的東西填進這個空無一物的房間，還沒來得及坐下休息，一個中年大媽就出現在了她新家的門口。

“您是……房東吧？”陳思記得莫妮卡和她說過，這裏的房東是一個不太好打交道的五十多歲包租婆，典型的H市土著阿姨形象。

包租婆拿來了幾張紙，面帶嫌棄地對她說：“喏，你住進來之後，有一些規則是要遵守的呀……這些拿上看一下，沒問題的話簽個字。”

陳思覺得這個阿姨給她列的規矩比MZ法務部給她開的解約合同還要覆雜詳細：

“不許帶男人在家裏過夜”

“不許養大型犬作為寵物”

“開party要控制音量，不許吵到孩子的學習”

……

“哇！你是謝純姐姐嗎！”她正埋頭看著這份另類的合同，就聽見一個小女孩異常興奮的聲音。

“妞妞，你怎麽來了？奶奶忙正事呢！”包租婆對自家孫女的態度和對陳思的簡直是一半海水、一半火焰——方才的一臉嫌棄刻薄立馬轉換成了親切溫柔。

而包租婆的小孫女此刻似乎並沒有把關註點放在自己奶奶身上，她認出了眼前這位大明星，激動得小臉紅撲撲的。

“我看過你很多電視劇！《愛情果凍》還有《我的老師是男神》……這些我都刷了好多遍呢！謝純姐姐，你能跟我合個影嗎？”妞妞眨著一雙大眼睛，充滿期待地望向她。而她的奶奶似乎才意識到眼前的人是誰，平日裏她雖不怎麽玩手機，但看電視時偶爾轉臺還是能看見一些流量明星的。被孫女這麽一說，她才反應過來面前這張臉十分眼熟。

“妞妞，奶奶不在家的時候你是不是光顧著看這些沒營養的電視劇了？怪不得最近成績下降了！”包租婆從孫女的話中捕捉到了重點。

陳思覺得完蛋了——這房東本來就對她態度不佳，現在又把她當作耽誤自己孫女學習的元兇……唉，以後估計是更難打交道了！

“奶奶，你幫我們合影嘛！好不容易見到個明星……”小孫女撒嬌道。

“好吧好吧……真不明白這些牛鬼蛇神有什麽好喜歡的。”包租婆翻了個白眼。

“來吧，小妹妹……”陳思擠出一抹笑，朝小女孩招了招手。

包租婆掌鏡幫她們拍下了一張合影，拍完照後，小女孩特別認真地對陳思說：“謝純姐姐，雖然我們班同學都說你愛耍大牌、演技差、還總是排擠別的女明星，但在我心裏你就是最棒的！我會一直喜歡你的，加油！”

陳思露出了一抹禮貌而不失尷尬的笑：“好吧……那可真是謝謝你了……”

******

接下來的幾天，陳思都在苦練代碼的過程中度過。她每天早晨會全副武裝地去超市一趟，一次性買夠一整天的食物，然後在電腦前一坐就是一天。

中午休息時她也會瀏覽一下社交媒體放松放松，沒想到這天一打開網頁，映入眼簾的就是兩張無比熟悉的臉孔。新聞標題大大地寫著：MZ公司將啟動全球海選第一站，李時元正式入股MZ韓國分公司。底下則是成千上萬的花式“老公體”表白。

抱著好奇的心態，陳思把視頻點開了。

視頻上那兩個分別令她因為不同的事而頭痛過的男人——李時元和周昊成，並列坐在嘉賓席上，接受著各路媒體的采訪。陳思仔細端詳了一下李時元，發現他那張臉盡管被造型師十分用心地修飾過，可眼眶上留下的淤青仔細看還是能察覺的……看來自己那天下手可不輕啊。

前幾個問題像是事先安排好的，充滿了官方氣息，周昊成也代表MZ公司給出了同樣無比官方的回應，氣氛其樂融融、一片祥和。

直到采訪快結束時，一個不知名媒體的記者對李時元的提問才點燃了大家的八卦之魂：“李時元先生您好，最近暑期檔又在重播您在國內的第一部電視劇作品《禁忌之門》了，請問這部作品對您而言有著怎樣的意義呢？”

主持人忙搶答道：“這位媒體朋友，這個問題貌似和我們今天的主題不符吧？還是讓我們繼續下一個問題……”

“為什麽不符？”記者反問，“《禁忌之門》裏面也有MZ的‘前藝人’參演，而且又是李先生在國內的第一部作品，所以對MZ公司的初印象應該就來源於此吧？”

一旁的周昊成臉色有些沈下來了。

勤學好問的陳思連忙暫停了視頻，前去問度娘：

原來李時元的出道之作是一部名叫《落雪》的韓國文藝片，這部電影讓他一舉斬獲同年無數新人獎項。而他出道第二年才在中國開展活動，來中國之後第一部試水之作就是懸疑片《禁忌之門》。在這部戲的演員列表上，陳思清楚地看到了謝純的名字——盡管演的是醬油女四，並沒有和扮演男二的李時元有什麽對手戲。

記者真是一種雞賊的生物……

拿所謂“前ＭＺ藝人”的謝純當槍使，既戳到了ＭＺ的解約話題，又觸動了李時元的敏感緋聞。怪不得他剛問完這個問題現場就陣陣騷動，而且代表席上幾乎所有人臉色都變得難看了不少。

李時元倒是一臉平靜，主動從主持人手中接過話筒，大方地微笑著說：“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啊……當時剛剛回國發展，對國內的影視業還很不熟悉。接到劇本之後我去問過我母親，她說既然ＭＺ公司都派了自己的藝人來演這部戲，那這個劇本肯定很不錯。我聽她這樣說所以才下定決心出演，沒想到被這麽多人喜愛，今年還在重播。”

這番回應可謂是十分滴水不漏了，看上去句句在回答記者的問題，可實際上什麽都沒說，不僅恭維了一下合作夥伴MZ，還拉出了自己在中國話劇圈頗有名望的母親來模糊焦點。陳思不禁慶幸對方只想和她好聚好散，這要是撕起來，技術宅哪能是人家的對手？

李時元偏過頭去和周昊成交換了一個眼神，周昊成立馬會意，接過話筒說：“剛才有媒體朋友問起時元對MZ的初印象，其實這個還真和我有點關系。那時候我也是剛開始做管理工作，有一天代表總裁辦去片場慰問員工，臨走要上車了。正巧時元他們保姆車和我坐的那輛特別像，我就直接進去了。他見了我之後特別驚訝。”

李時元大笑著拍了幾下手，十分輕松愉快地接了周昊成的梗：“對對對……我當時以為是哪個從韓國公司來的領導過來突擊檢查，整個人瞬間變得特別拘謹，還用韓語問他‘哥你要喝茶嗎’。後來才知道這不是我們公司的領導，是MZ的領導，然後我就和昊成哥交換了名片。昊成哥是我認識的第一個MZ的管理者。當時我普通話還說不利落呢，現在我倆交流已經可以完全不用翻譯了……”

“是，時間過得真快。不過就算到了今天，‘哥你要喝茶嗎’這句話還是我會說的唯一一句韓語。”

周昊成說完，全場都哈哈大笑。

陳思不禁感嘆：男人如果有心想做戲，這個世界就真沒女人什麽事兒了！這兩個人私下明明完全不熟，周昊成言語之間甚至還透露過對李時元輕蔑的態度，可臺面上的互動也太自然了吧……完全是兩個親密無間的老朋友啊……

商人的世界，沒有友情，只有冷冰冰的利益往來。

陳思失去了再看下去的興趣，於是起身給自己泡了碗老壇酸菜面，打算草草解決一下午飯。

驀地，窗外一陣鳴笛把她嚇了一跳。

在她做出什麽反應之前，包租婆就先從隔壁打開窗子然後破口大罵了：“儂這年輕人，怎麽不識好歹？這裏是居民區唉告訴你，開好車就可以隨便按喇叭啊？當自己很神氣啊？”

“哇，奶奶這個哥哥跟明星一樣帥！”

“妞妞回屋寫作業去！”

“不好意思阿姨，我是想問一下這邊最近有沒有搬進來一個年輕女孩？”

這聲音……怎麽莫名耳熟？

陳思剛把頭從窗戶探出去就看到周昊成那輛高調的車。她感覺他所在的那一小塊的區域和整個“老破小”的小區畫風太不一致了。

“你在這兒啊，手機怎麽關機了？”周昊成好像也看到了站在窗邊的她。

陳思忙蹲下去假裝什麽都沒發生——太神奇了，剛看完他的視頻真人就出現在眼前了，活脫脫的4D版鬼片。

然而她現在躲也沒什麽用了，周昊成已經看清了她在哪一戶住著，這種老式的單元房又沒有門禁，他當然可以隨便進來。

“咚咚咚”……果真，不一會兒敲門聲就響了起來。

“我那天跟你說過，抽個時間談談吧。”他站在門外說。

“儂這小夥子怎麽還不小聲點……！”

“對不起阿姨，沒想到這兒隔音這麽差。”

“奶奶，我想起來了！他就是那個MZ公司的CEO周允成！哦不……這個長得比較帥，應該是弟弟周昊成！”

“妞妞，你再不回去寫作業今晚不準玩兒手機了！”

陳思本來想裝死不開門，但外頭吵吵鬧鬧的讓她頭都快爆炸了，所以只好把周昊成放進來。

“周少，你要和我談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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